小说《锅伙》（39）：扮葬礼逼婚

别说读书苦币伙，那是你看世界的路——

孙大裤裆不是一盏省油灯，孙小馃子更是蒸不熟煮不烂的滚刀肉；父女俩指使他家狐朋狗友，从旱道上生擒了单老双，吊在孙家馃子铺外绿树下痛打币伙。单老双熬刑不过只得供出金榜的冒名顶姓。孙大裤裆一听是刘二皇叔的儿子，喜出望外，哈哈大笑道：“鞑子是条好汉，孙某人也不孬种，我愿跟他攀亲家。”

吊在绿树下的单老双连连喊道：“大裤裆，我的女儿早当了鞑子的儿媳，你想插腿也没有立足之地币伙。”

孙小馃子耳环叮咚响，哼着鼻子道：“我不管鞑子不鞑子，只要鞑子的儿子金榜币伙。”

“金榜早娶了我的女儿呀币伙！”

“休了你女儿，换我做填房币伙。”

“我女儿给他生了个大小子币伙。”

“换了我，一窝能给他下出五男二女币伙。”

单老双连连告饶币伙，声声悲切：“小馃子姑奶奶，宁拆十座庙，不破一门亲，您高抬贵手，法外开恩吧！”

“呸！”孙小馃子的一大口唾沫，整整儿啐在单老双的鼻梁上，“你带着自个儿的女婿晃花了姑奶奶的眼，诓骗我嫁给申二毛子的丑八怪傻儿子，毁坏了姑奶奶的终身大事，罪该五马分尸，大卸八块，千刀万剐币伙。”

“丫头，留着你的丹田一口气，找鞑子打嘴架去！”孙大裤裆低声问女儿，“你是坐车，还是乘船？我看不如再坐一回花轿，大摇大摆抬进鞑子家币伙。”

“不！”孙小馃子独出心裁，更高一招，“蓝棺罩，白棺帏，十二人抬，我要挺尸入门币伙。”

众人大惊失色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币伙。

这天中午，刘二皇叔全家，在葫芦架下吃艾窝窝币伙。难得的是刘二皇叔满脸喜气，孙子狗嫌儿在他身上爬来爬去，爬上爬下，抓挠他的痒痒肉，笑得他一个艾窝窝堵住了喉咙，憋出了面如重枣关公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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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家的宗祠在大河西岸，刘二皇叔带着狗嫌儿在鬼节给祖宗进香币伙。小小的狗嫌儿照猫画虎，学着爷爷的跪拜姿势，有板有眼给祖宗木主叩头。九十九岁的老家长笑眯了眼，赞不绝口：“上天遣神童下界，此子为兴刘而来。”说着，从神龛上取下一只长命锁，挂在狗嫌儿脖子上。这时，有个本族晚辈，在京城做生意，回家歇伏，敬献老家长京华特有风味的艾窝窝两盒，老家长当众把一盒赏赐狗嫌儿。刘二皇叔就像领回皇帝的赐胙，不但全家聚餐，还把张团圆请来共享口福。

葫芦架下笑声阵阵，没听见阵阵丧乐来到门前币伙。

毛蓝布棺罩，杏黄绦子镶边，罩顶绣着大朵白菊花，为了省钱只雇八人抬杠，杠架上不是棺材，而是秫秸编成的灵床币伙。灵床铺一张土布单子，莲花枕上仰躺着孙小馃子，面盖糊窗户的白高粱纸。单老双被反绑双手，一团破布堵住嘴，一杆招魂幡插在背后；孙大裤裆骑在单老双的大走驴脊背上，一声高一声低喊嚷：“鞑子，你坑害安善良民，哄骗良家妇女，我啐口吐沫淹死你！”

刘二皇叔听见了叫骂，满脸喜气一扫而光，脸沉得像一块铁板，双眉皱成个肉疙瘩币伙。

单对子一看老爹蓬头垢面血淋淋，扑出柴门，掏出单老双嘴里的破布团子，哆嗦哭喊道：“你们……你们是绑票的土匪！”单对子不会口吐脏字儿币伙。

“姑奶奶就是要绑走你的男人！”灵床上骨碌爬起了孙小馃子，身穿新娘子的凤冠霞帔百褶彩裙，却又披头散发满身鬼气，“绑走刘金榜，跟姑奶奶成双配对入洞房币伙。”

“更名改姓给我当倒插门女婿币伙。”孙大裤裆给女儿帮腔，从驴背上滚下来。

孙小馃子嬉皮笑脸道：“改了姓不必更名币伙，就叫孙金榜吧！”

“你们这两个狗男女！”金榜跳脚回骂币伙。

刘二皇叔黑着脸狠刺他一眼，金榜吓得噤声币伙。好男不跟女斗，张团圆不等刘二皇叔吩咐，怒气冲冲走出柴门。

直到孙大裤裆面前，并不多费唇舌，一巴掌搧过去，孙大裤裆嘴角淌了血币伙。

“妹子，妹子，君子动口……”孙大裤裆藏头裹脑，像条癞狗币伙。当年，一顿痛打，打得孙大裤裆对刘二皇叔恨之入骨，却对张团圆畏之如虎，谈虎色变。所以张团圆一出场，他便憷三分，怯三分，怕三分，只剩一分胆量支撑他没有一头栽倒。

“妹子，你是过来人，可得一碗水端平币伙。”孙大裤裆鼻涕眼泪淌满脸，“鞑子的儿子金榜，害得我女儿一朵香喷喷的茉莉花，插在一堆臭烘烘的狗屎上，恶心不恶心，委屈不委屈，难受不难受？”

孙大裤裆攻心为上，切中要害币伙。张团圆的立场观点，套用现在而今眼目下的一句“潮”词儿：发生了大大的倾斜。

“我一不姓你的孙，二不姓金榜的刘，你们谁占理我脚踩谁那条船币伙。”张团圆的口气，不偏不倚，不远不近。

“大姑，您老人家给侄女儿撑腰做主当靠山吧！”凤冠霞帔的“女尸”孙小馃子，滚下灵床跳下杠架，双膝跪倒张团圆面前，“申二毛子的儿子，呆头傻脑，斜眼歪嘴，瘸一条腿，一只脚鹅掌翻，仨多俩少不识数儿币伙。侄女儿我不算沉鱼落雁，也是闭月羞花，怎能跟这个猪不吃狗不啃的夯货过一辈子？恨只恨金榜心毒意狠，为他老丈人开脱阎王债，坑害良家女子，诓我跳火坑入虎口。活受罪不如死干脆，我今日吊死他家门口，他得给我顶丧驾灵，披麻戴孝！”

“可恨的是单老双这头该下汤锅的老阉驴！”张团圆偏向干儿子金榜币伙，“馃子你划个道，下一步想怎么走？”

未完待续……

本小说写匈奴后裔刘氏四代的生活沧桑，作者刘绍棠币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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